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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在广州:与房东斗智斗勇
关于住宿,我只有三个条件:一、在校内,离教学楼近;二、有热水洗澡;三、有张桌子。
“我目前只能在校内找到这间房了,条件不算太好,你们去看就知道了。”一路上,老伍都在给我们打预防针。
屋子在化学学院的地界儿,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区,一排平房分列两侧,平房外高高地晾晒着衣物,两米开外是自行车的搁放地盘,光天化日之下,一两只老鼠不消停地乱窜。我要栖身的屋子就在这列平房中。
老伍于头天帮我缴纳了押金,拿到了钥匙。她在一扇铁青的铝门前停下,钥匙一扭手一推,一股地下水般的潮味和阴暗的凉意,随着房门的开启散逸而出。门后还有层木门,隔开盥洗区和里屋。
里屋有一扇窗户,放眼望去,只能看见砖墙、高草、嬉闹的猫狗和间歇路过的车轱辘。这是个半地下室,为了看清屋内的摆设,老伍不得不把白炽灯打开。两张上下铺的硬板铁架床、一个斗橱、两把椅子把10平方米的里屋挤得满满当当。
两张下铺都挂着蚊帐,各自宣示着主权。老伍补充道,房主每周三回来睡个午觉,另一位是要考北大中文系研究生的女生。两张上铺散放着书和其他零碎,卫生纸、空矿泉水瓶、零食包装袋、营养品,我不禁咂舌,的确是女生才能折腾出来的凌乱。
我勉强给5件包袱挪了个安置的地儿,挤出了个笑脸:“看来还要添置不少东西。”“还可以换吗?”我爸比较直接。老伍面露难色:“以前华农是可以对外租房的,一个月前发生了一起失窃事件,为了安全,就不允许公开租房了,所以很难找。论坛上也就只有这一个还凑合的房源,先这么住下吧。”
话已至此,送别爸爸后,我们买了蚊帐、台灯等生活用品,开始安营扎寨。第一晚,在硬邦邦的床板上,我失眠了,第二天腰酸背痛。
第二晚,我把一床棉被当成垫子,终于和枕而眠。第三天,我见到了房东。
这是一个很利落的女生,被子是功夫熊猫中的老虎形象,总是铺得平平整整。简单寒暄了几句,她干脆地掏出一纸租房协议:“房子是我跟学院租下来的,一直租到明年的2月中旬,还有3个月,我想找个室友一起分摊房租。”
我听出了点话外之音:“可是我只会住到12月31日,之后就回去考试了。住两个月,也要交3个月的钱?”“是啊,这是我们的租房条件。”“要不,我走了后你再把房子租出去?”
“1月份没人要租房,也就现在,有你这样第二次考研的人有需求。”她倒说得坦荡。
我打感情牌:“大家都是女生,我外地来考研也不容易,光来回的路费、吃喝生活的费用就很高,在住房这块,真没有那么多钱。一个月380元,两个月760元,我可以接受;如果交3个月,摊下来一个月500多元,加上水电费,得600元了。”她瞟了一眼我的床铺,慢悠悠地说:“不会吧,你的被子质量挺好,家底应该不错,不至于出不起这点钱。”
“噌”的一下,我心里的火蹿了上来。我爸陪着我坐夜车,吃不好睡不好,家人的关心在她那里竟然成了谈价的砝码。我把话挑明了:“我住了3天,热水器就用过一次,要么太烫,要么冰凉,根本洗不了一个囫囵澡;屋外老鼠到处爬,说不定哪天就和老鼠睡一块了。环境也不好,我觉得它不值这个价。”
她抬手把协议搁在床铺上,“我还有课要上,没时间跟你谈。如果要租,就把协议签了。不能接受就搬出去,现在想租房的人多得是,房子可就不那么好找了。”
我双手抱胸看着她离开。她后脚一出门,我离家考研的委屈就化成了泪。我给朋友打电话:“我好不容易搬来了广州,要是没地方住了怎么办?”朋友们想出了更多说辞,一一传授,但是最终还是让我做好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。
忐忑之余,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:“你爸到家后说,你住的地方又暗又湿又潮,差得不行。”
妈妈的关心又催下了我的眼泪,又委屈又忐忑:“妈妈,房东要给我加价,不同意就要搬走。”
“不行就搬走,又不是非那里不可。我就不明白了,为什么要跑那么老远去复习,在家不行吗?家里不行,那也可以去附近大学里上自习啊!你再想想。”我妈给我指了一条回家的路,呼应了我离家的那点悲苦情绪。
“你是来享福的还是来考研的?!”知道了我心里的蠢蠢欲动,老伍劈头盖脸就骂了我一顿,“有间房能住就不错了,如果你实在住不下去,那就再把这堆东西搬回去,再把你家人叫过来帮你搬,折腾死你!”
确实,我为什么要再次考研?为什么选择做“校漂”?明知道生活不是喜剧电影,我也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,为什么我非要弃生活的便利与家人的关心千里迢迢来这里?
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,我刚辞职,家人在继续就业和边工作边考研间争论不休。我想,不如回归校园,破釜沉舟。离开了温室,我就没有了后退的理由;没有家人体贴入微,我就会学着自己坚强;没有便利的网络,我就不会心猿意马。既然要回归校园,不如选个有朋友照应的地方。每个选择我都不曾后悔,为什么现在一个难关我就想着抽身而退,前功尽弃。
正想着,老伍又一个电话打来:“快点,收拾包袱,我给你找了个新住处!今晚就能搬过去。”原来,刚好有个博士师姐发布了对外出租床位的帖子,一打电话,正好与老伍在同一栋楼,一样的格局,两张床,有书柜和书桌,还有向阳的阳台……
山穷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生平第一次,我觉得真有贵人这回事。
我重新把散落的行李收拾成5大件,加上新添置的用具,堆在地上,多得令人咋舌。老伍推了两辆自行车,什么也不说,让我扶住自行车,就往上面堆箱子,每辆车搁俩箱,再在车头挂零碎,平地里推着都摇晃得像个醉汉。从旧地到新居,有一段45度的上坡,15度的下坡,整15分钟的路程。那一晚,月亮明晃晃地穿过树影往地上画了白花花的格子,本是很惬意的夜晚,我们两个人只顾狼狈地照顾着平衡。就算如此,箱子还是很不给面子地摔了两次,到最后,我们只能干扶着车,等待过路的好心人帮我们一把。在一个男生的帮助下,30分钟后,我们抵达新居。
宽敞的布局,亮堂的视线,一切狼狈都值了!一通畅快淋漓的热水澡之后,失眠、委屈、疲惫都成了浮云。异地考研第四天,我觉得,有时候由悲到喜,只需要一个好闺蜜和一段15分钟的路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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